① 以海洋中的各类微生物为主题创作的纤维景观
② 基于植物细胞横截面特征创作的纤维艺术作品
③ 以单细胞植物硅藻为灵感创作的纤维雕塑
④ 结合人体红细胞与珊瑚形态创作的纤维雕塑
⑤ 借鉴了鞘翅目昆虫前翅外壳微观结构的纤维景观
⑥ 纤维艺术作品展示出芹菜、茄子、青椒等蔬菜的表皮细胞结构
⑦ 基于各类真菌、苔藓的微观结构创作的纤维艺术作品
【艺事新风】
从17世纪显微技术的发明，到18世纪消色差透镜的问世，再至今天超分辨率显微镜、冷冻电子显微镜等技术的持续进步，人们逐步认识了微观世界。
生物微观结构是指生物或细胞在显微镜下所呈现的形态或肌理。洋葱表皮细胞如整齐排列的砖块，展现出简洁而有序的美感；单细胞生物草履虫形似一只倒置的鞋子，其上的纤毛如同微小的划桨整齐摆动，富有韵律。各类细菌的形态更是丰富多样，球菌圆润像珍珠，杆菌细长似玉簪，螺旋菌则如优雅的丝带在水中旋转，展现出独特的几何之美……奇妙的生物微观结构拓展了人们对自然的认知，同时也成为艺术家们的灵感源泉。在纤维艺术领域，创作者们巧妙借助纤维材料表现生物质感，以精湛的手工技艺诠释自然造物的精妙结构，展现出当代纤维艺术的新气象和新面貌。
拟态传神 呈自然之美
以生物微观结构为灵感的纤维艺术创作，其一大要点在于对真实生物或细胞的视觉再现，这种再现并非简单地以纤维材料塑造其结构模型，而是通过巧妙的创意与艺术手法，将生物微观结构所蕴含的独特美感融入纤维艺术作品中。艺术家们在创作过程中需深入研究生物微观结构的形态与肌理特征，并从中撷取富有艺术表现力的细节，将其转化为纤维艺术语言。这是一个“做加法”与“做减法”并存的创作过程。
试看艺术家黄嘉欣以海洋单细胞植物硅藻为灵感创作的纤维雕塑《蓝脉》（图③）。显微镜下，硅藻呈现出多样的形态，犹如一颗颗精美的宝石。其硅质细胞壁具有多孔结构，给人以繁复华丽的视觉感受。创作时，艺术家采用湿毡与针毡相结合的工艺，首先用肥皂水打湿羊毛，并通过揉搓使其毡化成形。接着以细小的刺针反复戳刺羊毛，让纤维在相互摩擦中产生勾连，以实现细节的刻画。在塑造作品的主体部分时，艺术家秉持删繁就简的原则，仅选取硅藻细胞壁的多孔结构进行重点表现，而在色彩的主观营造上又以“做加法”的方式叠加明黄、湖蓝、群青等颜色以凸显层次感，最终实现了整体造型与丰富细节的融合。
还有的艺术家以人体细胞为原型进行创作探索。在纤维雕塑《海洋，世界的起源》（图④）中，一个个呈现凹陷形态的“红细胞”以红色丝线缠绕而成。创作者有意将其凹槽进行加深处理，并将上百个大小不一的“红细胞”排列组合在一起，生动模拟了海洋中的珊瑚形态。该作品将微观的细胞结构与宏观的自然景观巧妙融合，传达出对于生命本源的思考。
如果说以单一生物或细胞为灵感进行创作，是对某种具体形态或肌理的创意展示，那么基于同一环境下的多种生物或细胞群落的创作探索，则在于营造出一个仿生场域，强调丰富元素的和谐共生以及情感氛围的表达。这不仅仅是视觉元素的叠加，更是对微观世界复杂生态关系的深度诠释与艺术转化。
赵雨晴的作品《我们还能留下什么》由三组纤维艺术景观组成。创作者分别从海洋、绿地与沙漠环境中选取了浮游细菌、土壤真菌、沙漠藻等多种微生物作为样本，并将质地各不相同的纤维材料，通过交织、穿插与黏合等技法组织在一起，模拟这些微生物在显微镜下的结构，搭建起栩栩如生、层次丰富的生态景观。在海洋主题的景观创作中（图①），艺术家有意将各类物象统一在蓝色调中，这些肆意生长的“纤维生物”仿佛随着水流轻轻摆动，其结构细入毫芒、精巧无比，而这份“脆弱之美”，恰恰呼应了保护地球生态环境的主题内涵。
此外，曹乐婷的系列作品《微视界》以乳酸杆菌、双歧杆菌等微生物为原型，具象化地展示出人体肠道菌群的生态平衡；楼徐可忻的作品《叶序》（图⑥）将芹菜、茄子、青椒等蔬菜的表皮细胞结构转化为纤维艺术语言，展现出微观世界的美感与诗意；还有的艺术家以各类真菌、苔藓等为灵感，通过柔软的纤维材料将这些自然痕迹转化为温暖的触觉艺术（图⑦）。通过以上案例不难发现，以柔软可触的纤维材料塑造的艺术品，不仅有效消解了人们对于微观世界景观的陌生感与距离感，还为观者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感知自然的方式。
随形致用 展造化之妙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自然界的各类生物其不同部位的形态结构与功能逐渐形成了紧密的耦合关系。如鸟类翅膀骨骼的中空结构大大减轻了自身体重，有利于飞行；猫科动物的舌头上布满角蛋白倒刺，便于梳理毛发，辅助进食。而在微观视角下，生物结构的形成也与其功能性息息相关，这无疑为基于生物微观结构的纤维艺术创作带来启示。如何将这些特殊结构所具备的多样功能融入艺术作品，成为当代纤维艺术家们的探索方向。
试看纤维景观作品《翅羽丝会馆》（图⑤），其主体由数个伞状装置构成。设计之初，创作者在草图上勾勒出作品雏形，希望该景观能在仅仅数根立柱的支撑下保持稳定，兼具强度与美感。在查阅大量资料后，艺术家从鞘翅目昆虫身上获得了启发。在微观视角下，鞘翅目昆虫的前翅外壳结构十分精巧，各层结构以小梁连接，并通过纤维的定向排列达到质量与强度的平衡。该景观装置以透明玻璃纤维为主要材料，并在其中穿插黑色碳纤维以增加强度，模仿了昆虫前翅外壳的微观结构。各类纤维材料定向缠绕于数个相互拼接的六边形框架之上，受力方向的精准分布优化了其力学性能。这一构想充分利用了自然造物的结构之妙，生动展现出微观视域下的仿生设计潜力。
同样典型的例子还有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水生植物——荷。在显微镜下观察，可发现荷叶表面有一层茸毛和微小蜡质颗粒结构，当水滴落在这些纳米级的颗粒上会形成一颗颗滚动的水珠，在带走叶子表面灰尘的同时使其保持干燥。受荷叶表面微观结构的启发，人们发明了纳米自清洁面料，除了广泛应用于户外装备、医用材料及家居用品等，还被纤维艺术家们融入创作之中。如有的艺术家在普通纤维材料上涂覆纳米涂层，使其获得超疏水特性，进而创作出与水共舞的纤维装置；还有的艺术家利用防水纤维材料编织出各类海洋植物形态并将其置于水中，营造出五彩斑斓的海底奇观。可以说，这些创意不仅拓展了纤维艺术的视觉表现维度，更为艺术与科技的融合创新提供了有益启示。
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艺术家们以双手织就精微，也在其中领略自然之广大。展望未来，随着显微技术的不断进步，仿生设计有望在更多领域实现突破，而基于生物微观结构的纤维艺术创作将拥有无限的探索空间。
（作者：俞爱芳，系杭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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